第五章机关与陷阱
收到飞鸽传信而来的是周家军嫡系周云飞的骑兵,算是周家军中战斗力最强
的奇葩,原本他还率军在东城外和天机五营纠缠,凭借着熟知地形的优势,分化
天机五营一万人马,仅凭五千兵马节节强攻,打得五营已经成了一盘散沙。
眼看只要再半天的时间就能将其击溃,彻底消灭,这时候突然收到周云坤的
紧急密信,信中的情况让人一下子振奋不少。
出于对兄弟的信任,他没有多作分析,权衡利弊后,周云飞顾不得快要到手
的胜利,立刻集结兵力朝南坡杀过来,即使被缓过劲的天机五营也不管不顾,只
想尽快拍马杀到而已。
来到南坡之下时,周云飞更是兴奋。
原本以为这可能会是恶鬼营的诈兵之术,但看到山坡上漫山遍野的恶鬼营代
表性的黑甲,凭着经验不难看出这是恶鬼营的全部兵力。
“兄弟们,给我杀进去,生擒太子!”
只要一路杀进去,即使山坡上的恶鬼营想回援都来不及了!
周云飞顿时大喜过望,兴奋地举起长枪冲到前面。马匹撞开几乎没什么作用
的横拦冲进去,他的脑子里已经盈满生擒太子之后,受到嘉奖的喜悦;骑兵的呐
喊完全淹没这座大营诡异到极点的安静。
“杀呀!”
周家军也个个兴奋无比,兴奋得脑子都有些发热,一点都没发现大营内的诡
异,高举着大刀疯狂冲进军营内。
在他们没发觉的情况下,几个小兵脚下踢断一些细绳,最前面的几座营帐内,
门帘突然一下子拉了起来。
没等众人看清时,十多道快如闪电的银光射出来,瞬间把猝不及防的兵将们
射倒十多个。一声声的惨叫响起,每个人都被一枝枝锋利的弩箭穿胸而死。
“尔等敢再顽抗!”
周云飞顿时大怒,一看之下,不少营帐接连射出一阵阵箭雨。手下的士兵在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射得惨叫连连,一波接一波的箭雨袭来,一下子让自己的兵
马乱了阵脚。
“无耻鼠辈,竟然暗箭伤人!”
周云飞怒极,举起长枪策马杀进一个营帐里,想宰了这些偷袭的人,但一进
去却是半个人影都看不见;除了书案上一把奇怪的弩连着一些细绳外,连其他可
疑的地方都没有。
“小心点丨?”
连续查看几座营帐都是这种情况,周云飞赶紧嘱咐兵将们戒备,但这时冲得
太快的骑兵却接连传来哀号,让他心里一突,赶紧跟上去一看,顿时气得直咬牙
:第一批冲进营内的骑兵,此时竟然人仰马翻、乱成一片!
“妈呀!”在沙土飞扬中,骑兵们惨叫连连,摔倒在地后,不仅有的被跌倒
的马匹压到,有的更是被惊慌的马蹄踩死、踩伤。
还没看见敌人人影时,这一群先锋已经溃不成军。
“可恶!”周云飞头皮发麻了,再一看,地上竟然有不少拌马索和陷马坑,
这明显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没防备的兵马冲得太快,根本没察觉,才吃了这么大的亏,而且陷阱和机关
似乎不只这些。
“不许慌!”
周云飞一看场面有些失控,除了箭枝外,竟然还有各式各样的陷阱布满大营,
顿时心里一颤。
但这时一看,有不少兵将们抱头逃窜,赶忙出声大喊,但他的喊声淹没在兵
将们的惨叫声中。
“这是什么?”周云飞气得脑子都疼了,拿起拌马索一看,这样式根本没见
过。
铁链两端都有几颗细小的铁球,球上是一根根尖锐的铁刺,马匹一旦踏上的
话,马蹄就会被缠得紧紧的,铁刺更是会深深扎入皮肉,让战马更加疯狂。
“小心战马!”周云飞顿时心里一颤,赶忙出声提醒手下的兵将。
但是这时已经来不及,那些中了拌马索的马匹站起来踉跄地走了几步,疼得
横冲直撞。
马蹄上的铁刺扎在肉里,刺激它们的兽性,不动的话还好一点,只要一动疼
痛就会加剧,让它们失去理智。有的乱冲起来,没撞上几个人就摔倒在地,直接
压到地上的伤兵,让他们的伤势更加严重。
“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云飞气得都要吐血了,眼前自己的兵马彻底乱了,不少人毫无目的地乱跑,
触动更多机关,利箭、竹尖、滚木飞到人群之中,让本就恐惧的兵将更加害怕。
机关其实不算多,杀伤力也不太大,甚至一击毙命都不太可能。但是恐怖的
气息一下子蔓延开来,让兵将们惊慌失措。很多人其实只有受伤,现在却被自己
慌乱的同伴踩踏而死;有的是被疼痛的马匹砸死、踩死。
看着眼前这一幕,周云飞明白自己贪功心切,上当了!心里一恨,他顿时喉
口一甜,一口鲜血控制不住地喷出去。
南坡之上开始清理战场,开新的防线,关大明死不瞑目的遗体将被护送回京
城厚葬。
许平当然是哀痛了好一会儿,毕竟这是自己期待最大的一名将才,而空名这
蠢驴在旁边也是流下眼泪,不停地悔恨自己救援来迟。
刚才那样的情况谁都不知道,要不是他蛮横出手,关大明可能还有救。不少
人都为这位重情义的出家人感到唏嘘,纷纷安慰他,让大仇刚报的怒佛将军能好
受一点;不过要是真相被众人知道的话,空名大师恐怕有可能变成空名公公了。
哀伤的情绪被学子们刻意打压,毕竟战争就是会有死亡,大家也不像一开始
那样沉痛。
节哀顺变后,眼见山下大营里人仰马翻,顿时疑惑不已,众人的注意力立刻
被吸引过去。
“这么乱呀!”
许平就着新研究出来的望远镜观看山下大营里哭爹喊娘的一幕,也是目瞪口
呆,愣了好久后抬头说:“好、好像我们没有弄那么多陷阱吧!”
“是呀!”孙正农也是看得津津有味,天工部刚送来的东西就是不错,那么
远的大戏都能看得那么清晰,这种玩意儿用在战场上简直就像千里眼一样方便,
用在偷窥上更是广大色狼的福音。
“殿下!”在恶鬼营将士团团簇拥下,几十个气喘吁吁的男子自悬崖下被接
上来。
这些人个个粗布麻衣看似憨厚,但身体强壮黝黑,正是临时招过来的天工部
巧匠们。这些心灵手巧的工匠们,也因为打造出精美装备,愈来愈受到恶鬼营上
下的尊敬。
“来啦!”许平嘿嘿一乐,转头刚想说话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在人群中
来回看了一遍后,有些紧张地问:“邹德明和大个子呢?”
“这个……”众人顿时一脸哀痛,最后有个老匠人站出来,禁不住哽咽道:
“上、上次实验火药的比例,谁知道稍微控制不好,一下子就炸开了。德明
现在双手都没了,还在养伤;大个子被……被炸死了,房里的十多人死了八个。”
许平感到心里一痛。尽管和这些工匠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敬佩他们那种一
根筋到有点变态的狂热。方才提起的两位更是火器制造上的翘楚,没想到竟然会
出这样的意外。
苦笑一下后,他有些低落地嘱咐道:“好好安葬他吧,他家人的抚恤银也多
给一些。”
“明白!”刘士山知道主子重视这些手艺人,当然不敢怠慢,没等众人从悲
哀中回过神,立刻凑上前去,客气地鞠了一礼,轻声说:
“各位师傅,所有的火炮已经运到山坡上,只是兵将们不知道该怎么调试。
逝者仙去,还请节哀顺变,眼下更重要的是让他们的遗作能名扬天下!”
“嗯……”不少人都擦着眼泪,跟着刘士山走到南坡的最高处。
“主子!”孙正农看许平的情绪有些低落,一日内痛失一个爱将,又有个欣
赏的巧匠被炸死,脑子里赶紧想着该怎么安慰了。
“不用说了,一营暂时由陈奇统领,其他的兵马都由白屠节制。”
许平虽然心痛,但挥了挥手也没说什么。
工业革命就是这样。在这个技术和经验都不成熟的年代,为了发展就必须有
所付出。尽管有时候因为一个疏忽就会失去生命,但这是历史不可改变的轨迹。
“是!”孙正农一看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颁布军令。
许平之所以在山下等着,就是要等这第一批的火炮和天工部的人马到来。
尽管威力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强大,起码已经保持稳定和安全性。沉重的火
炮运输是一件难事,所以比较耽误时间,但只要有了不错的制高点,就能让火炮
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反复的试验、不断的失败、不停的沮丧纠结,在火药投入战场的研究中,这
些工匠们经历数不尽的大起大落。不少人甚至开始心灰意冷,认为这种杀伤力巨
大的武器只不过是天方夜谭!
好在邹德明和大个子在不断的失败中还保持着热情,在沮丧中坚强地摸索,
安慰其他人一,起继续这看似不可能的研制,才能让第一批大炮顺利出现在战场
之上。
第一次打南坡的时候,许平就心动了。
南坡最高点离南门的距离不过一里而已,这距离虽然看起来不远,但在习惯
使用弓弩箭枝的军将们来看,根本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如果有一种攻击性猛烈的武器能达到这个攻击距离,打南门就是信手拈来的
事了。
火药的配制和爆炸的威力都是这个技术完全空白的时代最艰难的所在,经由
不断的实验,直到现在也找不出能发挥更大威力的办法。最大限度的爆炸范围不
过二、三十公尺而已,而且也没那么剧烈。
虽然听起来让人很沮丧,但如果炮火猛烈一点,杀伤力也是相当巨大的。
十五门沉重铁炮被马拖人拽地拉到南坡之上时,别说人都累得说不出话,就
连马匹都浑身是汗、倒地不起,这些大家伙的重量可想而知。
老四已经累得快翻白眼了,刚一到就立刻跌坐在地,汗多得像是刚从水里捞
出来的一样。他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累死了,这些大家伙,真他妈的沉呀……”
“各位,请!”
刘士山明显感觉到不少武将都面露鄙夷,因为他们还是比较崇尚真刀真枪的
拼杀和血性十足的白刃战。眼见工匠们有些拘束,赶紧上前示意他们指挥大炮的
架设。
工匠们有些腼腆地指挥士兵,把一门门重达一吨的重炮埋进土里,在四周层
层架上沙包和木架固定后,立刻着手拆解其他的配件,教士兵们炮弹的装填和配
件的使用。
或许因为这是逝去好友的心血结晶,一个个原本有些木讷的工匠,此时都无
比严肃,说话时,声音略带一点哽咽,又感觉很是庄严。解。
陈奇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看着地上一堆堆的铁块和石头一样的炮弹,戎马出
身的他,心里对这些东西多少带有一点鄙夷,不禁哼了一下,满面轻蔑地说:
“这些东西真有那么大的威力吗?兄弟们打南坡打得死伤惨重,到时候别成烟火
让别人开心了……”
他讥讽的话一出,立刻引得其他有相同想法的兵将们哄堂大笑。工匠气得憋
红了脸,却不敢起身反驳。
“陈奇!”一声阴冷的怒喝,陈奇没反应过来时,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一疼。
这一击力道之大顿时让他眼冒金星,强壮的身体也受不了这个冲击而横摔出去。
许平这一巴掌一点都不客气,几乎将他打得嘴角都有血流下。
一看主子满面阴沉,似乎怒到极点,其他人顿时闭上嘴,不敢再继续讥讽。
而不少人为陈奇抱不平,为了这堆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烂铁,主子竟然当着那么多
人的面掌掴自己的爱将,是不是有点玩物丧志了?
“以后再说这样的话……”许平眉头都皱成川字,一字一句地哼道:“我就
摘了你的脑袋!”
“是……”陈奇心里也有委屈,但见许平的脸色发黑,也不敢有所辩解。这
时他感觉脸上的骨头都在作疼,甚至牙齿都松动了。
“诸位,继续装填吧!”
许平看工匠们吓得脸色发黑了,赶紧温声宽慰他们。
这些炮火的威力如何自己最是清楚,在自己不时的提点之下,第一批炮火的
方便性已经远超“弗朗机”,而铁制炮弹加上火药比例的配置,使得爆炸的威力
带有更强的杀伤性。
“好、好……”工匠们赶紧准备弹药的装配,这种后装式的火炮让一些见多
识广的人也迷惑不已。尤其弹药都预先装填进构件里的巧思更是让人震惊,一旦
开火的话,射击的速度绝对不是简陋的装填式火炮所能比拟的。
“主子,布防已经完毕了。”白屠满身戎甲走过来,率领万人大营的他看起
来倒是意气风发,比起此时满面幽怨的陈奇更有风范,不过他不敢有半分得意,
言谈举止还是恭谨慎微。
“嗯,注意一下后山的半悬崖!”
许平的心思全在火炮上,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眼下离这里最近的周云飞要收
拾乱局还得一段时间,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半悬崖那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想起将营内的陷阱,原本木讷的工匠们也不由得噗嗤一笑。
许平虽然也从鬼谷先师的手册上学了点皮毛,但远远没有他们精通。军营内
临时布下的陷阱和机关只不过是为了戏耍一下周云飞而已,时间太过仓促,没办
法仔细布置。
照许平的想法,那些机关顶多伤个百、八十人,想要他们的命更是难上加难。
没想到周云飞那么猛,他手下的骑兵更是值得表扬,一顿横冲直撞,在没有
敌人的情况下竟然死伤那么惨重,这种脑子发热的傻B 实在是惹人疼爱呀。
等他们回过神,发现营内连半个人都没有的话,恐怕会活活气死的。
“是!”白屠恭敬地领命后,蠢蠢欲动地请示道:“主子,周云飞的兵马现
在已经乱成一团,趁他现在立足未稳,我们是不是……”
接下来的话就不用说了,趁火打劫的事谁都愿意干,趁这机会冲下去绝对能
把他们宰了!其他人一听也是蠢蠢欲动。不过许平思索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冷笑
道:
“用不着我们动手,天机五营吃了那么多天的亏,王忠君为人记仇,断然不
会善罢甘休,这下逮到好机会,我们当然不能夺人所爱了。”
“属下明白!”白屠也是一脸阴笑,天机五营虽然死伤一半,但只要他们追
杀过来,眼下乱了阵脚的周云飞部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天武营的情况呢?”
许平惬意地坐在一棵树下,兴奋地看着火炮的雏形组建完毕。脑子里倒是想起了
自己当炮灰使的天武营。
这帮倒霉蛋一出师就被饿狼营的叛军埋伏,虽说很是讨厌这帮老兵桀骜不驯
的态度,但表面上的关心还是得做到位。
“回主子!”白屠阴冷地笑了笑,有几分讥讽地说:“刘占英已经立下军令
状,三天之内就要兵临城下,但是他的大军目前被饿狼营纠缠,这家伙倒是脑子
冷静,硬生生抗着饿狼营的阻击,持续往津门推进,不管死伤多重死都不肯和他
们打阵地仗,也不摆开阵势和他们纠缠”他倒满有脑子的嘛!“
许平眼里一亮,看来刘占英也是个聪明人,一旦被拖入阵地仗,以饿狼营开
朝时强硬旳防守风格,加上扼守边线二十年的经验,他刘占英想突破过去就难上
加难了。
“确实!”白屠虽然感觉出口恶气,语气还是难掩赞许地说:刘占英的做法
是最正确的。这时候要是铺开阵势开打,他会被饿狼营拖死。天武营的兵将虽然
装备简陋,战斗力也不容小觑,保持开朝之战时的风格,简单、粗暴,这种凶猛
的风气确实让饿狼营吃了大亏。“
“让他们随便打吧,关我屁事!”
许平呵呵大笑起来,图谋那么久的计谋就是把炮火架在南坡之上。
眼下是轰炸的最好时机,天武营攻不攻城已经不重要,只要用这顿炮火轰下
去,比攻城更有效果。
“是!”
恶鬼营上下秉承看戏的作风、幸灾乐祸的良好传统,欣赏狗咬狗确实是件不
错的事,加上心里对天武营都有怨气,所以不约而同地阴笑起来。
天空已经微亮了,晨曦照亮大地,显得很是温暖。眼前的一切却不是生机勃
勃,反而是惨烈一片,让人感觉到有点凝重。
激战一夜的双方不约而同地疲倦退兵,颇有默契地减少摩擦,给士兵喘息的
时间。
尽管天机营对三个城门的攻打没有停下的趋势,但外围犬牙交错的大战却是
慢慢消沉。
很多军营各自寻找安全的地方,先驻营休息、处理伤兵。血战了一天一夜,
他们不管身体还是精神都疲惫到极点,看着一具具尸体在面前倒下,再顽强的神
经会被刺激到崩溃的边缘。
铺天盖地的喊杀之声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褪去,但血流成河的场景和四周数不
清的尸体,却刻画出战争的残酷。
遍地烧不尽的浓烟和无法收敛的尸身十分刺眼,让人从心底里感到一种极端
压抑的沉重。
恶鬼营奔波了一夜,除了布防外,也在南坡上驻扎开来,大部分的士兵不是
埋锅造饭就是累得开始打盹。虽然刚刚拍马杀到,但不知不觉间也紧跟着这场战
争的节奏。
直到发现南坡上的物资时,大家都喜出望外。
没想到周井这个妖精级的老狐狸竟然会把外围部队的药品囤积在这里,而且
清点完后发现还有不少粮草。
许平当然惊喜不已,但犹豫一下,还是留下大批物资和药品,准备拨给天武
营。
毕竟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朝廷的属军之一,做事不能太绝了。
工匠们忙得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调试火炮的角度和各类配件的吻合度,谨
慎的态度让人欣赏,也有些乏味,但看到许平那么重视,也没人敢怠慢。
一帮好奇心重的小伙子都在旁边一边学、一边打下手,对于他们口中那种凶
猛得有些神化的威力,除了半信半疑,更充满期待。
白天的津门外围安静得吓人,中午的太阳毒辣又灼热得总能让人昏昏欲睡,
加上主子没趁火打劫的意思,很多人都梦周公去了。
这时突然一阵轰鸣马蹄声传来,听这动静绝对是大规模的骑兵急速前行;巨
大的声响一下子让有点困乏的许平猛地打起精神。
山坡下周云飞部无奈地休军整顿,遍地都是哀号的伤兵,慌乱过后,看着南
坡上尽是恶鬼营的军旗时,他恨得直咬牙也没办法。
只能怪自己立功心切,几个小小的机关就搞得人仰马翻、伤兵满营。细一查
看更是气得想吐血!造成那么大的死伤,营里竟然连半个敌人都没有,完全是自
己人乱起来的误伤。
被这么戏耍,简直就是侮辱一向能征善战的周家军。
营里没敌人还这么惨,真要有人埋伏的话,那还了得。
但他除了苦笑之外也没办法,幽怨地看着山上得意洋洋的恶鬼营,整个南坡
迎风飘扬的军旗实在太刺眼了。隐隐能感觉到他们似乎在嘲笑自己,要不是手上
的兵马不多,而且受了不小的损伤,真是恨不得杀上去一雪前耻。
南坡制高点上所有人都聚拢起来,警觉地看着一股滚滚浓烟从东边急速杀过
来。
看这阵势最少是五千以上的骑兵一起冲锋,在休战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倒
是够有气势。
当看到骑兵之中密密麻麻的御林军军旗时,众人不约而同露出淫荡的笑容。
“又有好戏看了!”孙正农的笑除了阴森外,还带有一种轻蔑的嘲笑。
“我赌十两银子,绝对是天机五营报仇来了。”陈奇也忘却了刚才的不快,
一边揉着脸,一边满面下流地笑道:
“这帮孙子一向高高在上,昨天被周云飞按住往死里打,就差没被连奸带杀,
这口恶气王忠君绝对咽不下去。”
“啧啧!”就连表面一向严肃的白屠都嘿嘿笑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
“看来这帮家伙的报复心倒是不小嘛,刚一整军就追打过来。周云飞那小子
早上自己把自己打得体无完肤,这会儿恐怕想打赢也难了。”
当所有人发挥围观精神想看场大戏时,天工部的工匠们跑过来,满面兴奋地
说:
“殿下,大炮装填好了,炮火随时可以发射!”
“刚好……”老四立刻兴奋地跳起来,卑鄙无耻地说:“既然赶得那么巧,
直接给周云飞一顿炮火啃啃。反正天机营也快杀到了,到时候这场戏肯定更精彩。”
一听他的话,众人顿时都以期待的眼神看向许平,一个个笑得是那么淫贱、
那么猥琐,即使当年以下流著称的林伟都自叹不如,这帮人面兽心的畜生呀。
“巧你个头呀……”许平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
“这时候大家都休息了,你这一开火是不是想把周家军的主力全引来呀!到
时候天机营没法过来救援,咱们就死定了!没事捣什么乱呀,有这大好的机会当
然是喝酒看大戏了。”
“现在不轰他一顿呀?这时趁火打劫多爽呀!”
众人顿时大失所望,尽管知道许平说得有理,但这时不来个混水摸鱼,实在
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喝酒、吃肉!边吃边看戏吧。”
许平拿出望远镜津津有味地看着,这时天机五营已经来势汹汹杀到,仇人见
面分外眼红。这么好看的大戏,当然要有酒菜了。
“这……”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虽说主子看起来懒散随意。但不少严令也是没人敢越雷
池一步,比如行军之中不得嗜酒的禁令。眼下许平说要酒要菜的,不知道是开玩
笑还是调侃,愣了半天也没人敢去拿。
“去拿呀!”许平见他们全呆了,立刻笑骂道:“一整天都没事干,不看戏
能干什么?好好休息一顿,等晚上他们开打咱们再开火,这样保险一点。你们脑
子是不是进水了,还不快滚去准备!”
“是!”兵将们有些回不过神,毕竟这是军里一直存在的禁忌,这时突然开
荤,真让人有点不适应。
“别想那么多了!”许平宽慰他们,也许是因为长久的计划终于落实而感到
高兴,满面红光地说:“一是犒劳一下大家,二是谢谢那些一直陪伴着我们的兄
弟!
当然了,喝归喝,该有的戒备也不能放松,我可不想大白天的被人偷袭。“
“是!”众人这才释怀,想想一路上离开自己的兄弟、在响水村壮烈牺牲的
张氏夫妇、攻南坡时含恨而死的关大明,现在终于兵临城下,不少人眼眶都有些
湿润了。
兵将们宰牛取肉,生火埋锅地忙开了。酒水和不少小菜也被恭敬地端过来,
这时空名包扎好伤口,赤裸着上身,带着几分疲惫走过来:“主子!”
“情况怎么样了?”许平对这位猛将也是关切有加,一看空名背上厚厚的纱
布,心里就有点发疼。
“伤了筋脉!”在他旁边的一位御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
“大师虽然武功高强,但连日来强行催动内力,持续使用铁布衫神功,筋脉
已经受损。如果不是他内力深厚、根基稳固,这么不要命的打法肯定会让筋脉寸
断,从此失去武功。”
空名倒是无所谓地坐了下来,这时候脸上表情也不再狰狞,可以看出亲手杀
了周云坤,让他心里的仇恨逐渐淡去。
只是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强行催动内力是习武之人的大忌,连日来空名强得
恐怖却是靠这种不要命的办法,他的仇恨真的浓郁到连一身修为都不顾的地步了
吗?
“好好休息!”许平点了点头,叮嘱道:“该用的药不能省,这里凑不到的,
直接到内务府去拿,哪怕是贡品,该用就用。无论如何都要把空名的内伤治好,
我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骁勇的大将。”
“谢主子!”空名眼里尽是感动,神情却是有点疲累。大仇得报后,他感觉
整个人都有些空虚,这会儿还有一点茫然。
宰杀了数十只牛,美味的肉香飘散开来,让所有士兵精神为之一振。
如此丰富的伙食,在艰难的时刻难得一见,有的士兵管不了锅里的牛肉还没
熟透,立刻夹到嘴里开心地吃了起来。
将领们全围成一圈,中间是一口冒着浓烟的大铁锅,锅里的牛肉不断翻煮。
虽说许平已经下令他们可以小喝一点,但这时除了空名之外,其他人都是滴
酒不沾。谁都明白今天的重要性,不想让杯中之物乱了自己的神智。
许平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天机五营杀进营帐里和周
云飞的大军拼命,一边喝着小酒。
虽然他表面上悠闲自得,但心里却是不断做着各种算计,轻松的模样也是为
了缓解手下这些新兵的紧张而已。
南坡之下已经打成一团乱麻,天机五营的人马含恨杀到时,周云飞也赶忙摆
出迎战的阵势。
五营将军王忠君更是一马当前,怒吼着冲在最前边,手里的长斧横劈竖砍,
立刻斩杀不少的敌人。
“周云飞!”千军万马瞬间杀成一片,王忠君在人海中一眼就看到周云飞,
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由分说杀了过去,满是怒火地要将他斩于马下,“手
下败将也敢来丢人……”
周云飞一看也是火烧三丈,昨天还把天机五营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现在自己
大军死伤那么多,却被他们趁火打劫,满心怨气自然也需要找个发泄的地方。
“哇,他俩有仇呀!”
陈奇一边喝着牛肉汤,一边用望远镜看着山下的混战,当看到两位大将眼红
地杀到一起时,更是兴奋不已。
“我猜是杀父之仇!”孙正农这时忍不住开起玩笑。
“应该是夺妻之恨吧!”刘士山笑得那叫一个下流呀。
空名也慢慢恢复以往耿直单纯的模样,好奇地拿起望远镜,看着两位大将的
拼杀,一边大口啃着牛肉一边纳闷说:
“应该不是吧,他俩又没那么熟!”
“那你怎么看呀?”
许平有心想逗逗他。虽说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怒佛让人喜爱,但这会儿憨厚耿
直的空名也是不错,这一根筋的驴总是有着和正常人不一样的想法。
“看他们俩那么大的仇,难道是因爱生恨?”
空名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噗!”
平地一声雷呀,九天神雷呀。
许平一口酒顿时喷出去,其他人也是被刺激得该喷的喷、该咳嗽的咳嗽。这
秃驴不声不响的,却语出惊人,这基情四射的思想也太危险了吧!
“靠!”
所有人都忍不住鄙视他,只有空名满面无辜,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什么。
全营人马,两万多人的围观呀。尽管士兵被勒令不能饮酒,但看着这场大戏
吃饭倒也是不错。
最高点的这帮人也放下连日来的紧张,一边看,一边开起玩笑。和山下严肃
的厮杀相比,山上的气氛倒像是举行宴会。
全营上下的气氛空前轻松,许平顿时欣慰地笑了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连日来的征战已经让这些新兵蛋子有些紧张过头,甚至有点敏感了,真不知
道强压之下,他们的精神还能承受多久。
因此许平刻意制造轻松的氛围,缓解他们的压力,不然的话,真怕他们不是
憋成神经病,就是憋成同性恋了。
第六章炮火连天!
山下的厮杀成了恶鬼营战士们笑谈的话题,因为在严格的布防下禁止出营,
所以不少摩拳擦掌想出去砍人的家伙,只能强忍内心的冲动。
在心痒难耐之下,最多只能趁乱放个冷箭,干掉几个逃往这边的倒霉蛋。尽
管效率很低,还是让天机营的人感激个不停,起码这样能解决不少漏网之鱼。
天机五营上下都憋着一口恶气,毕竟昨夜被人按着打了一天,确实也够丢人,
要不是周云飞中计,搞不好他们已经被就地消灭了。
所以现在趁着周云飞的大军慌乱之时,当然是下了狠手,一见面连话都不说
就是一顿乱砍,仿佛真的被眼前这些人戴了绿帽一般的愤怒。
“撤呀!”
周云飞一枪挑退王忠君的纠缠,一看自己的兵将被打得溃不成军,恼羞成怒
却莫可奈何,赶紧喝令大军且战且退,这时就算想整军迎战也不可能了。
“想得美,哪里跑!”
王忠君卯足了劲,怒喝一声后再次拿起长斧纠缠上去,根本不给周云飞逃跑
的机会。
现在形势已经是一面倒了,经过第一轮的拼杀后,残余的周家军能战的不到
一千人。
看着遍地的伤兵,憋着恶气的天机营众将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杀敌的好机会手
起刀落像砍瓜切菜一样,杀得是淋漓尽致。
“王八蛋!”
周云飞的身手明显比王忠君强了不少,一边和他纠缠,一边喝令兵将们赶紧
跑。
这种情况下逃跑是唯一的办法,起码到了津门城下,遇见其他兄弟军还能得
到救援;在这里一味死拼,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被彻底消灭。
“给我杀,杀光他们!”王忠君尽管落了下风,但看着自己的大军压着周家
军打,立刻兴奋地喝喊起来。
“别慌,往津门的方向跑!”
周云飞恨得直咬牙,但一看形势无法挽回,权衡利弊后杀开一条血路,带着
心腹们冲着津门的方向逃窜而去。
丢下痛苦呻吟的遍地伤兵,落荒而逃的周家军被顺势追杀的天机五营打得更
加狼狈。
周云飞策马前冲,咬牙一看,自己兵将逃出来的不足一千之众,后面是天机
五营死不罢休的追赶,气得双眼通红。
山下的情况胜负已定,看着双方的人马一追一逃,朝南城跑去,一路上都是
烟尘仆仆,速度极快;即使丢下一地的伤兵和尸体就是不肯罢休。
山上恶鬼营的群将们都看得津津有味,陈奇这家伙更是兴奋透了,红着脸喊
道:
“王忠君还真记仇呀,看样子真像是被戴了绿帽,周云飞这下子惨了!”
“靠,他也就占了咱们的便宜!”
空名这头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愤愤不平地说:“要不是他们中了主子的陷
阱、死伤过半的话,他王忠君能打得这么爽吗?昨天一万大军还被人家五千兵马
打得没了脾气,这会像吃了春药一样紧追不舍,有那实力?骗鬼呀?”
“春药?”众人一致把目光投向他,孙正农更是忍不住调笑道:“大师,你
还知道春药呀?”
“怎么不知道?”
空名不满地白了一眼,一副我学识很渊博的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手舞足
蹈地说:“我在府里就听说了,咱们主子收藏不少这个,而且……”
众人顿时露出下流的微笑,满面亮光地期待后来的故事。
这时原本生龙活虎的空名突然脑袋挨了一下,软软地晕过去。
众人发现他后脑肿起一个大包,知道这一下挨得不轻,要不然以空名野猪一
样厚的皮肉应该档得住才对。
许平阴笑着站在他身后,摸了摸有些发疼的拳头后,微笑着说:
“大师喝多了,胡话也多,大家淡定,淡定!”
空名被一拳打得眼冒金星,连半点动静都没了。
其他人一看主子的微笑,难得又看起来十分亲切,是个人都本能地打了个冷
颤,赶紧附和着说:“是、是,大师最近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确实是累了,得
休息!”
“你们很体贴嘛!”许平命人把空名抬下去休息后,依旧微笑着说:“我就
欣赏你们这种正直、温柔的态度。这段时间大家出生入死,感情肯定不错,应该
没人想陪大师一起休息吧?”
“没!”一群无耻的家伙,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看主子的笑容那么亲切,
这时候谁都不敢再提和春药有关的话题了。
“乖!”许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一副你们很懂事的样子,赞许地看着他们。
一顿饭过去后,晚霞也慢慢染红天空;毒辣了一天的太阳在众人期盼下,缓
缓落山。
虽然月亮还没出来,但天空渐渐昏暗,可以明显看到津门城四周的炊烟逐渐
淡去。
周围的环境异样宁静,但气氛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凝重起来,因为谁都知道
这是大战开始前的压抑,空气中似乎又有血腥味悄悄弥漫。
“主子,那边动手了!”
刘士山拿着望远镜观察一圈,顺着他兴奋的呼喊,众人一看,天机六营休息
完了,再次大举攻城,铺天盖地的呐喊吹响今夜大战的号角。
在滚滚浓烟中,士兵们潮水般的冲向大城。
“周云龙的大军!”
孙正农也是兴奋勃然地观察形势,发现东门外有一股两万多人的周家军,按
住天机营两个营狠打。
从军旗上来看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周云龙率领的精锐,立刻吸引不少人的眼光。
周家军和天机营竟然同时发难,原本安静的天空顿时响起震天的厮杀之声。
这时逃跑的周云飞带着残部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王忠君的天机五营也受到其
他周家军的埋伏,局面一下乱得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战局再次全面展开,安宁了一天的津门城再次四面楚歌,遍地的厮杀之声在
这夜成了主要的旋律。
震天撼地的肃杀之声惊得鸟禽都不敢在此栖息,当月亮挂上夜空之时,津门
城再次被火把包围起来,整个城外陷入无休止的屠杀之中。
“我们该动手了!”许平一改嬉笑怒骂的样子,满面阴森地站起来,看了看
蠢蠢欲动的手下们,冷笑着喝道:“全营戒备,准备随时阻截敌军,老子今晚要
把他南门轰平了!”
“是!”武将们一听,不敢怠慢,赶紧身临前线准备阻截。如果炮火真的发
挥期待中的威力,肯定会把周家军的主力吸引过来,到时绝对是一场惨烈恶战。
即使没有的话,储君在这里坐镇也可能会让周井有所图谋。无论如何,今夜
注定不能安宁了。
“全军戒备!”
陈奇骑着快马率领武将们仔细勘察南坡的每一处布防,白屠也不敢有丝毫怠
慢,兢兢业业地巡查,不容许有半分遗漏,休息过后的恶鬼营正以十二分的精神
迎接战斗的到来。
看着众,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战斗,许平满意地点了点头后,率着工匠
们来到最高点。
看着组装完毕的炮火,许平心里顿时一阵兴奋。他远望着南城门的方向,有
几分愤恨地说:“晚上把它给我轰平了!”
“您就放心吧!”众工匠们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命人将大炮对准南城门后,
满面严肃地说:“别的咱不敢说,但这么多的炮火,轰塌城门绝对绰绰有余。”
“开始吧!”
许平下完令后,静静地站在一边,满面冷笑地看着兵力最为薄弱的南门。
南门这边你竟然不重视,我就要你们付出轻敌的代价。
“准备!”众工匠立刻和士兵们配合,开始为大炮装弹药,调整幅度和准确
度,好一阵忙乱之后,十五门大炮全部瞄准南大门。
孙正农拿着火把跑过来,恭敬地把火把递给许平。
“津门……”许平有些默然地嘀咕了一下,眼里不知不觉有说不尽的怒意。
他没去接孙正农递过来的火把,而是朝准备开炮的兵将们怒喝道:“给我狠狠地
炸,想想我们死去的兄弟,给老子轰死这帮叛逆,我要把他的南门彻底炸平了。”
“是!”嘹亮的应答蕴含不少怨恨,当火把点燃引线时,不少人都把心提到
嗓子眼,期待又紧张地看着引线慢慢燃烧。
引线已经烧入膛内,短暂的一秒钟宛如一个世纪那么长,这时候所有的人都
摒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黝黑的炮口。
空气中除了滋滋的燃烧之声外,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紧张而快速的心跳,谁都
忍不住期待这炮火能发挥出让他们震惊的威力。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顿时让人耳边发疼,伴随强烈的冲击力,像是五雷轰
顶,又像是山崩地裂一样,即使是普通的地震似乎都没这种动静。
巨大的声响立刻传遍津门的夜空,地震山摇般的剧烈声响顿时让所有人为之
一颤。
不少兵将都受到惊吓,这简直就像天打雷劈一样的凶猛。
站得愈近的人愈能感受到这种前所未有的威力,不仅脚下的大地都在剧烈震
动,光是那种沉闷而巨大的声响,已经让人感到内脏都被震得有些发疼了。
十五门大炮齐发,炮口在黑夜中闪过一股极为明亮的火光后,迅速冒起白烟。
几欲翻天的动静让攻城的天机营都吓了一跳,连城墙之上的周家军都目瞪口
呆,一瞬间忘了彼此的存在,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声音的来源:南坡!
这一刹那,当许平难受地捂着发疼耳朵之时,目光也期待地看向南城门。
原本安静一片的南城门这时却是爆炸声连天,令人兴奋的是,炮弹全部成功
爆炸了。一颗准确地炸在城墙之顶,轰出一个五公尺宽的真空区,一下子把原本
固若金汤的城顶炸出一个口子。
一颗正中目标,但对于城高墙厚的津门来说,杀伤还不是很大。不少都炸在
城墙脚,只是让大城晃了一下、城墙裂开而已。
有一颗更狠的直接轰到城里去,炸开来时,仿佛还能清晰听见有力的巨响以
及阵阵惨叫。这可怕的威力立刻让恶鬼营全军为之一振。
射程比预期的还远呀,竟然能轰到城里去。许平顿时兴奋透了,赶紧下令道
:
“快,装弹药调整正确度,给我不停地轰,把弹药全给我轰光了,哪怕炸不
塌城门,把炮弹打到城里去也行。”
“是!”工匠们脸上没有半点兴奋,反而因为差劲的精确度而有些惭愧。
十五门大炮只有一门打中目标,确实够丢人的,一个个满面严肃地忙开了。
古朴的大城、安静的南门这时陷进骚乱之中。没看见敌人就莫名其妙挨了狠
狠的一炮,巨大的威力让人群恐慌起来。
当看见城墙中央的巨石瓦解开来、慢慢陨落,城墙下一个个还冒着黑烟的大
坑时,更是让恐怖的气息无限蔓延开来。
“怎么回事!”
周家小将们慌忙赶来查看,如此巨大的声响简直像被天雷轰炸一样。城前根
本没半个敌人,即使扛着炸药炸城门都没这么夸张。
但到这里一看时,众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难怪这巨响会传遍整个津门,吓得众人为之一震,厚重的城墙顶是由一块块
坚硬巨石构建,每块都沉重无比,连搬运都难。周家军能盘踞在此抵御朝廷的大
军,依靠的也是固若金汤的防守优势。
可是这时城顶竟然被炸开一个直径五公尺左右的大坑,烧黑的石头还冒着一
阵阵的黑烟。
防御压力最小的南门虽然没有多少兵马,主要还是哨兵们在警戒,但这一炮
打得一百多名哨兵和岗位非死即伤,很多人被气浪炸得掉下城墙摔死,更多是直
接被横飞的碎石砸死;有的烧焦到根本看不出人形,甚至不少被炸得碎尸而亡,
到处是分不清属于谁的尸块冒着难闻的焦烟。这恐怖的威力绝对是前所未见的。
“是南坡那边?”
周家人的疑问立刻指向这块鸡肋之地,但谁都不肯相信炮火会有那么远的攻
击距离,这完全超出他们的知识范围。
南坡这时漫山遍野全是驻防的恶鬼营将士,当看到炮火轰得南城为之一震,
不由得呐喊起来。
高举的军旗在夜空中不断飘扬,一个个满面兴奋地看着这像是巨雷炸过一样
的效果。刚才光是城墙下那猛烈的爆炸,足以让他们震惊得目瞪口呆了。
“朝廷什么时候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周家将一确定是南坡轰来的炮火,顿时慌了,几个人赶紧跑回去向周井回报,
其他人也不敢怠慢,安排南城的防守。
轰进城里的那一发炮火也是顺利炸开,却是把十多间民房夷为平地。
光是这可怕的威力已经让人头皮发麻,如果那十多响炮火不是炸到城墙底下,
而是准确地轰在城墙上,南城门一定会垮的。
“调整好了吗?”许平看着这些比期待中更强的火炮也是兴奋难当,见工匠
们忙得满头大汗,立刻在旁边不断催促。
“马上、马上!”
工匠们一个个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地调整准确性和幅度。这种轰炸效果似乎
让他们不是很满意,一个个脸上充斥不满,让人感觉更是期待、更是兴奋。
“太厉害了丨”
陈奇这时也跑过来,看着工匠们正在忙碌,也是难掩兴奋,满面红光地喊道
:
“这么远都能炸得到,简直神了。打了那么多年仗,我还没看过这么厉害的
大炮,还等什么,继续轰死这帮王八蛋!”
这时不只他一个人兴奋,全军上下也是热血澎湃地期待新一轮的轰炸,期待
刚才那犹如天谴一样的轰炸。
但是工匠们一个个都鄙夷地看了陈奇一,不去搭理,默默忙着手里的事,连
半个和他说话的都没有。
陈奇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久前蔑视了这帮能工巧匠,甚至还出言不逊地侮辱他
们,再看看许平鄙视的目光,顿时满面愧疚。
突然他咬牙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弯下身来满面羞愧地说:“各位兄弟,
陈奇对不住了。”
“行了你!”许平看他是真的下了重手,打得自己脸肿不说,连嘴角都出血!
想想陈奇倒算不错,这时候还知道自罚一下,让这帮工匠出出气。
许平赶紧开口说:“刚才嘴贱了吧,等拿下津门的时候,扣你一年饷银给人
家摆几桌道歉酒。”
“应该的、应该的!”陈奇赶紧点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目不斜视的工匠们。
这家伙倒算是可爱,刚才还一脸轻蔑,现在也知道悔改了。眼见他堂堂一个
将军都掌掴自己了,谁还能有意见?
众工匠互相看了几眼后,给了他一个微笑,算是原谅他了。
陈奇本想在旁边看他们忙活,但想到自己还身负布防的大任,只能无奈地跑
回军中坐镇。
“这家伙真是单纯!”
孙正农有些调侃地笑了笑,不过看得出对于陈奇的态度十分赞同。
“欠揍的家伙!”
许平冷哼一下,没再多说。陈奇虽然看似大剌剌,但粗有细,看见炮火的威
力这么好就知道赶紧来道歉,不然的话,班师回朝后非整死他不可。
“殿下,好了!”
众工匠忙碌了一会儿后,终于满面兴奋地跑过来,拍着胸脯说:“现在可以
连续不停地轰炸了。我们把幅度调得很高。就算炸不到城墙顶,炮弹也会炸到城
里去!”
“辛苦了!”许平阴冷地笑了笑,看着南城门上愈来愈多的人影在跑动,又
看了看手举火把满面兴奋的士兵们,立刻大声喝令道:“给我炸,把他妈的津门
给我轰平了。”
“是,轰平他妈的津门!”
士兵们兴奋难耐,手一低,再次点燃引线,一个个眼里尽是兴奋的光芒。
“轰他妈的津门!”
浑重的声线传遍全军上下,恶鬼营的两万大军顿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大喊,
此起彼落的呐喊声充满仇怨和得意,瞬间响遍整个津门的夜空。
伴随着一浪比一浪还高的呐喊声,沉重的大炮再次猛烈轰出,发出宛如伴奏
一样的震响。当红亮的炮火再次出现之时,全军上下兴奋的情绪顿时沸腾到极点。
十五门大炮不停地开火,一颗颗炮弹开始轰向南城门。
不少赶来支援的周家军还没明白情况,只觉得地动山摇,身边不是飓风就是
猛烈的火焰,简直像是一下子陷进阿鼻地狱。
有的人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被席卷而来的气浪轰得掉下城墙摔死;有
的甚至只感觉眼前一亮,顿时被炸得尸骨全无。
城墙之上不停爆炸,甚至城里近一点的地方也陷进炮火的轰炸范围之中。
负责防守南门的周云清顿时大惊失色,看着城墙上不断被轰炸和城下哀号的
伤兵,立刻气急败坏大喊道:“别慌,快戒备!”
但他的声音却淹没在一声声的炸响中,宛如炸雷一样的亮光顿时让整个南城
门全是哭爹喊娘的士兵。谁都听不见他的大喊,耳边全是一阵阵轰鸣,眼前全是
他们所不认识的爆炸和火光、轰炸开的铁片和碎石,正在进行一场完全抵抗不了
的杀戮。
周云清一看周围的士兵被炸得尸骨全无,顿时吐了血,但是现在连敌人都找
不到,根本无法防御。
气急败坏的大喊还没结束之时,他突然感觉背后有一种极端灼热的感觉。
“将军!”
整个南城门被轰得不断掉下碎石,硕大的城墙出现分裂瓦解的趋势。
这时城墙顶上已经没有活人,身上不知被碎石砸出多少伤口的周云清连看一
眼都来不及,一颗炮弹像是炸雷天降一样,轰到他的身上;在他惊恐的大喊之中,
将他的身体炸成燃烧的碎屑。
城下赶来的士兵们亲眼看见这恐怖的一幕:一个活人竟然连惨叫都没有就被
炸成焦碎的肉块!这种可怕的威力让他们从头顶冷到脚底。
瞬间的轰炸竟然把这个周家军中防守的翘楚炸得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当几块碎肉冒着黑烟掉到眼前之时,士兵们感到骨头都因为恐惧而生疼。
“快跑呀!”
这时不少炮弹轰进城里,不管是城下的百姓和士兵只剩逃跑的份,谁都知道
稍一迟疑,立刻就会被炸得尸骨全无。
南坡之上的火光没有停过,连续三波的猛轰把城墙轰塌最少四公尺,城门被
碎石淹没了,整个城墙上连半个活人都看不到。
许平一看,顿时兴奋不已,高声呐喊道:“继续,轰!没把炮弹打光不准停。”
“主子,那里面还有无辜的百姓呀丨”
有个学子看着居住城南的无辜百姓也被炮火猛轰,于心不忍,立刻跪到许平
的面前苦苦哀求。
他这话确实让不少人心里一酸,一顿炮火下去死的不只是周家军,还有津门
里无辜的百姓,甚至炸死的百姓比军人还多!
士兵们点炮的动作不由得迟疑下来,再这么轰下去就不是攻城,而是屠城了。
许平一看众人原本剧烈的兴奋都没了,顿时有些恼怒,将他踢倒在地后,皱
着眉头怒骂道:
“你是不是傻了?你有没有想过纪龙之乱害死多少人,难道你以为他们肯归
顺朝廷吗?”
“但是……主子!”
那个学子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倒在许平腿边苦苦哀求道:“百姓们都是
无辜的呀,求您网开一面,别再轰炸了,这样炸下去,城南的老幼妇孺都会被牵
连的。”
“妇人之仁!”
许平盛怒之极,眼里起了杀意。
为了这一战,恶鬼营到现在死了多少人、朝廷死了多少人,眼下为了所谓无
辜的百姓就要停火,自己那些兄弟不是死得很冤了吗?
这个学子的话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方面确实于心不忍,另一方面却是为
了兄弟的死而痛恨,举火把的士兵都犹豫不决地停下手。
这时许平已经气坏了,这年头如果贸然杀了进言的文人,对自己的声望会有
极大影响,如果不是为了稳定军心,他真想下手宰了这个食古不化的王八蛋。
学子继续哭哭啼啼地哀求,似乎死的是他祖宗十八代一样悲哀。
许平当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砍了他,正气得无可奈何时,杜宏突然走过来,
冷眼看着这个同窗,默默地朝白屠伸手。
白屠也是一脸厌恶,想都不想就把手里的刀递过去。
杜宏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身后,连半丝犹豫都没有,举刀朝自己的手臂上狠
狠划了一下。
“啊!”鲜血立刻不停流出,杜宏忍痛捣着伤口,将划伤自己的刀硬塞到这
个学子的怀里,旋即有些惊恐地喊道:“来人呀,这叛逆想行刺主子!”
“你……”白屠顿时愣了,原本以为杜宏要背起骂名杀了他,没想到杜宏竟
然想出这么恶毒的办法,既保全自己的名声,又能杀人于无形。
“贼子,竟敢伤人!”
众人一看杜宏疼得满脸冷汗时,眼里的一丝阴狠顿时浮现,既佩服他自残时
毫不犹豫的坚决,又为这有些极端的智慧感到毛骨悚然。
“我、我没有……”学子顿时吓坏了,手里拿着满是鲜血的宝剑一脸惊恐,
这时他还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
“来人,拿下!”
许平对于杜宏的谋略感到惊讶,确实是急中生智解决自己的大难题。见他手
臂上的血流个不停,原本苍白的脸现在更无血色,顿时有点心疼。这办法虽然冷
酷,却是最有效的。
“大胆,竟敢行刺!”
白屠上前不由分说,夺过剑后对准他的胸口狠狠刺去。其他的人全都冷笑地
看着这一幕,即使曾经是同年,但谁都不会去可怜这么一个迂腐古板的家伙。
“护驾!”明眼人一看也一拥而上,不给他半点解释的机会,直接乱刀砍死。
不得不说杜宏制造的借口是最好的,既不会落人话柄,又能快速解决问题,
有的人想想死去的兄弟也是心里有气,所以下手根本没半点情面。
“没事吧!”许平冷漠地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拖走,见杜宏正在包扎伤
口,立刻笑了笑后,赞许地点头:“杜宏救驾有功,待凯旋之时再论功行赏。”
“谢主子!”杜宏笑了一下,看起来还是那么温和;但这种情急之下的智慧
和杀人不用刀的可怕,还是让人感觉到这位门生的心狠手辣。
“贼人已诛,此人假装进言,实则却是要行刺丨”
白屠厌恶地擦了擦刀上的血,朝目瞪口呆的士兵们怒喝道:“还等什么,继
续给我轰!”
“这种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孙正农在旁边郁闷地嘀咕一声。
现在的太子门生哪个不是奸诈狡猾的狠毒之辈?能入府行事的哪一个不是心
狠手辣的角色?之前真没看出还有这种迂腐古板的家伙混进来。
“是、是!”士兵们从惊讶中回过神,刚才事发的时候他们也没看清楚,这
下都以为真有人行刺而有点惊魂未定,杜宏替主子挨了一刀才阻止这场祸事。
大家想起自己刚才稍稍的迟疑就有点后悔,原本眼里的犹豫也变得坚定。战
争确实不能带有半点的妇人之仁,否则一旦给了敌人机会,死的就是自己。
炮火再次猛烈地轰炸南门,在持续的强轰下,高大城墙被炸得土崩瓦解,靠
近南门的街道几乎被炸成一片火海中的废墟。
在黑夜之中只见不断的爆炸声和光影在闪烁,一股股黑烟在城里燃烧起来;
被炸得体无完肤的人在炮火之中哀号着,人肉烧焦的味道在津门大城逐渐飘散,
让恐慌的气息变得空前浓郁。
“太爽了!”
当看着整个津门城南被炮火轰得像是人间地狱一样恐怖时,陈奇也是彻底傻
眼,终于知道主子为什么对南坡那么在意,在兵临城下之时还选择强攻南坡。
以这种恐怖的威力继续轰下去,恐怕半个津门都会被夷为平地。
南坡上的火光不断闪现,炸得整个津门大地都在摇晃。城南到处都是冒着黑
烟的大坑,南城墙几乎塌了一半。
如此可怕的动静让忙于攻城的天机营也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恐怖的
场景:“那是什么!”
连续轰了半夜,几乎把弹药彻底打光了。许平眼见整个南城门都已轰塌,他
兴奋得要命,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继续,把整个津门都给我炸平了!”
“主子!”这时工匠们擦着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说:“剩余的炮弹只够维
持半个时辰而已!”
“不管了,给我打没了,先把南门炸平再说!”
许平继续喝喊着。眼见那么久的谋划终于成功,现在心潮澎湃,怎么都安静
不下来,尤其是亲眼看到这恐怖的效果,本不该属于这时代的威力确实让人血脉
贲张。
“大个子,你可以安息了!”工匠们见炮火比预期的还猛,一个个欣慰地流
下眼泪。为了研制这种杀伤性极大的武器,他们躲在小屋里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
天空慢慢露出鱼肚白,南坡这时成了大战之中唯一的焦点,所有的目光都往
这里集中,都想知道恶鬼营到底是何时拥有这么可怕的武器。
周家军被这一顿炮火轰得损失惨重,即使想派兵攻打,但被反应过来的天机
营纠缠得分身乏术,根本无法一探究竟,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南城被铺天盖地的
炮火所笼罩。
“弹药终于没了!”
当持续一夜的炮火声停下时,夜晚也过去了。
许平感慨地看着整个南城被炮火炸成废墟,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这时恶鬼
营上下恨不能直接冲出去,顺势杀进城里直接和周家军拼个你死我活,奈何军令
如山,所有人只能忍住热血沸腾的冲动。
炮火一停下,津门上下总算是松口大气,也猜出一夜的轰炸过后,恶鬼营已
是耗尽弹药。
这时南坡之上突然烧起一股股奇怪的蓝色烟雾,直冲云霄,似乎发出什么信
号,这接踵而来的异变,让人刚放松的神经顿时又是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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